生活与命运（独木舟译丛）-免费阅读资讯-电子书PDF/EPUB/MOBI/TX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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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与命运（独木舟译丛）.jpg

作者: [苏联] 瓦西里·格罗斯曼
出版社: 上海译文出版社
原作名: Жизнь и Судьба
译者: 王福曾 / 李玉贞 / 孙维韬
出版年: 2023-7
定价: 168元

深夜，克雷莫夫上将躺在避弹室内的行军床上。他两鬓隐隐作痛，由于吸了几十支烟，喉咙里倍感刺痛。他用舌头舔舔干涩的上腭，转身面壁。睡意中恍惚记起塞瓦斯托波尔和敖德萨的战斗、罗马尼亚步兵发起冲锋的呐喊声、敖德萨市内那些青石铺地和爬满绿藤的庭院，还有塞瓦斯托波尔的水兵——那些民族的精英。他模模糊糊觉得，好像又到了塞瓦斯托波尔的指挥所，在迷雾蒙蒙的梦境中，彼得罗夫将军的夹鼻眼镜熠熠生辉，闪光的镜片上映出漫天飞舞的弹片，接着是大海的汹涌波涛……德军炮弹击毁岩壁，飞起灰色的烟尘，在战士们的头上浮动，继而升腾到萨蓬山上空。水浪平静拍打快艇侧舷的声音和潜艇水兵的粗声吆喝声：“跳！”他跳到了水中，但马上就触到潜艇的艇身……向塞瓦斯托波尔，向天上的星斗，向岸上的大火，投去最后一瞥。
克雷莫夫沉入梦乡，梦境中仍然是战争。潜艇驶离塞瓦斯托波尔，开往诺沃罗西斯克……他蜷起浮肿的双脚，胸和背已汗水淋漓，发动机的噪声震得他两鬓发痛。突然，发动机戛然停止声息，潜艇缓缓沉入海底，窒闷得难以忍受，由铆接的虚线隔成方格的金属穹顶也压抑得令人无法喘息……
克雷莫夫听到一片狂叫声和水花飞溅声，深水炸弹爆炸，海水猛冲进来，把他从床上推下去。他睁开眼，周围已成火海，一股火的巨流从避弹室打开着的门边向伏尔加河流去。忽然人声鼎沸，还夹杂着“劈劈啪啪”的自动步枪声。
“拿大衣，拿大衣蒙上脑袋！”一个不相识的红军战士喊着，递给克雷莫夫大衣。但他却推开战士，叫道：“司令在哪儿？”
蓦地，他明白了：德军点燃了石油贮槽，油燃烧着流向伏尔加河。活着逃出这片火流，已绝无可能。火焰呼啸着，带着“劈啪”的响声离开，但油流仍溢于洼地和弹坑间，流在交通壕中。浸满石油的沙土、泥块和石头冒出浓烟。光泽闪亮的黑色油流陆续从燃烧弹打穿的油槽中涌出，好像贮槽上空这条油和烟的巨龙的声威，已越来越有不可阻挡之势。
这亿万年前横行大地的巨灵，这青面獠牙的原始怪物，从古墓深处冲将出来，再次发出怒吼。它大步流星，践踏一切，歇斯底里，张开巨口，意欲吞噬周遭的万物生灵。火势上冲，高达几百米，裹挟油气的浓云随之扶摇而上，就像在高空中引爆了一样，发出闪亮的光芒。火势如此凶猛，空气的漩流根本来不及向燃烧着的碳氢化合物吹氧。徐缓摇曳、密无缝隙的浓黑烟层，横阻在秋夜的星空和燃烧的大地之间。仰望这浮游着的、浑厚而油污的苍穹，真让人毛骨悚然。火柱和烟团向上猛冲，忽而变成转瞬即逝的垂死挣扎的困兽，忽而又好像战栗的白杨和瑟缩的弱柳。散乱的火苗中，有黑、红两种色彩飞旋，犹如身穿深黑和喑红两种颜色的破舞裙的村姑，在舞之蹈之。
燃烧的石油在河面上漂浮开，遇到逆流阻挡时，就如同金蛇狂舞一般，发出咝咝声响，泛起一股青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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