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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包伟民
出版社: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
出版年: 2020-9
页数: 242

陆游的乡村世界

三 安身家业

前文已经指出，陆游维持其一家数十口饮食起居生计开销的经济来源，主要是田产，此外就是官俸收入等，这里综合起来再作一些分析。

大体上看，一方面，陆游承认自己“家本不至甚乏，亦可为中人之产”；另一方面，他又几乎无时不在哭穷，“陆子壮已穷”。乾道八年（1172），陆游上书向丞相虞允文（1110～1174）求官，甚至说“某而不为穷，则是天下无穷人”， [70] 当时他的生计大概的确十分困难吧。可能正因为这一上书，当年虞允文再镇四川，出任宣抚使，聘任陆游为四川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检法官。到了晚年，陆游更称自己“忍穷端已惯”。绍熙五年（1194）冬天，当时他其实还请领着祠禄，又有诗句称自己“三十五年身未死，却为天下最穷人”。 [71] 陆游哭穷的原因，第一，自然是家口众多。陆游常称家有“百口”，“得饱岂复择，百口同饭糗”， [72] 这当然只是夸大的约数，实际在最多时可能四十口左右，前面已经讨论。第二，官宦寓公之家必须维持一定的消费水平，后裔更不甘“委其为乡人”， [73] 坚持诗书传家，业儒发家，以至陆游对儿子不得不“废书出”去收租大表同情。所以他一再嘱咐儿孙们不可坠了家风，“汝曹切勿坠家风”， [74] “莫改家传折角巾”。 [75] 陆游写给儿孙们的家训，提到自己的后事，虽然表示“厚葬于存殁无益”，仍对当时社会上层流行所用的日本棺木割舍不下，说“四明、临安倭船到时，用三十千可得一佳棺，念欲办此一事，窘于衣衾，亦未能及，终当具之”。 [76] 以三十贯钱购置棺木，自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

陆游一家的经济收入主要来自两个方面，一是田产，既有出租以收粮米者，也有一部分留以雇农自耕，总体面积不清，规模不会太小。尤其是他后来置办的石帆别业，看来也是因为在那儿新置了田产之故。另一就是俸禄了。他自绍兴二十八年（1158）三十四岁释褐，“初仕”任宁德县主簿起，直至淳熙十六年（1189）六十五岁时被何澹所劾罢官返回故里，这一期间大体仕多闲少，当然前期官阶不高，俸禄也有限。六十五岁之后直至嘉定三年（1210）八十六岁时去世，闲多仕少，其间长期请领祠禄与半俸。自淳熙十六年被何澹所劾罢官返里以后，次年（绍熙元年，1190）除中奉大夫，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祐观，开始请领祠俸，后又四次上奏请再任，“宽恩四赋仙祠禄，每忍惭颜救枵腹”。 [77] 这份祠俸的数额，据他绍熙三年《拜敕口号》一诗提到的，“身居镜湖曲，衔带武夷仙。日绝丝毫事，年请百万钱”。又其自注说：“祠俸钱、粟、絮、帛，岁计千缗有畸。” [78] 则每月有八十余缗，是一笔不小的收入。因此，绍熙五年（1194）他再次请祠，一时朝旨未下，甚至说“食且不继”。 [79] 嘉泰二年（1202）七十八岁时，他被召赴行都，除秘书监，主修国史。次年正月除宝谟阁待制，五月致仕归里，开始请领宝谟阁待制的半俸。据开禧二年（1205）他的《力耕》一诗所言，“力耕岁有一囷米，残俸月无三万钱”， [80] 这里应该仅指俸料钱，再加上粟帛等实物收入，估计这份半俸比此前的祠禄还要丰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