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的闸门MOBI,EPUB,AZW,PDF,TXT,KINDLE
作者: 夏济安
出版社: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
副标题: 中国左翼文学运动研究
出版年: 2015-12
黑暗的闸门:中国左翼文学运动研究.jpg
但在1930年以后我们再见不到类近的说法,大量出现的只是“匕首”、“投枪”,“战斗的‘阜利通’(feuilleton)”,属于“社会论文”的杂文或杂感。早有人指出,鲁迅的创作生涯到1926年便完结了。这是因为他的创作已经跟政治挂钩——而且那是异常狭隘的政治,党的政治。应该同意,1930年代的鲁迅,确是努力地跟随共产党的路线——或者说,他愿意跟随他所信任的党的代表所说的话。只要看看冯雪峰在《回忆鲁迅》中所描述的怎样可以说服鲁迅跟随他的意思去写文章,又或是看看鲁迅跟瞿秋白在翻译问题上的分歧,但在瞿秋白再次回信坚持意见后便不再响应,便可以见到他的确是尊重党的意见的。即使在左联后期,鲁迅对于周扬等很不满,甚至受到“同道中人”的背后攻击,他也只在私人信件中发一下牢骚,直到徐懋庸(1911-1977)在两个口号问题上写信过来后他才第一次发表公开信,批评那些自称代表党的人物,但他在公开信仍然强调“中国目前的革命的政党向全国人民提出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政策,我是看见的,我是拥护的,我无条件地加入这战线”。因此,可以肯定,从左翼政治来说这是光明的,但这些都不是鲁迅要抒发的个人感情。当鲁迅要真正表达自己的思想时,那黑暗面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。除了夏济安所指称鲁迅去世前所写有关死亡的几篇文章外,在整个1930年代鲁迅所写抒发自我感情的,便只有〈为了忘却的记念〉等三两篇,另外就是不自禁地用上“古老的鬼魂”所写的旧体诗,诸如〈悼杨铨〉,但这些表达丰富个人情感的作品都很不幸地是悼亡之作,也还是环绕着死亡的命题。
《黑暗的闸门》对于蒋光慈的讨论,以“现象”作题目是很有意思的。为什么蒋光慈会构成一个左翼文学运动里的现象?夏济安在分析过他的几篇作品后,清楚告诉我们,从文艺性的角度去作审视,蒋光慈的作品是稚嫩甚至低劣的,本来不应在文学史里占上什么位置,甚至连评论的价值和必要也没有。但另一方面,蒋光慈却一直能发挥他作为左翼作家的功能,就是利用直接简单的语言和公式化的情节去鼓动读者,得到群众的认可,这是文学为政治服务后得到的回报。在某程度上说,这正是毛泽东(1893-1976)在〈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〉的精神:文艺是为工农兵服务的。然而,无论是左翼文学运动初期蒋光慈小说的读者,还是后来的工农兵,他们的文学素养和要求都不高,要让他们感到满足是容易的,却不可能在文学史上留下重要的位置,这是蒋光慈现象的一面;但蒋光慈现象还有另外的一面:讽刺地,蒋光慈最终被逐出共产党。《红旗日报》指摘他倚靠丰厚的稿费,过着小资产阶级的安逸闲适生活,作品充满颓废的浪漫主义思想,更不服从党指挥,不过组织生活,不参加政治活动。不过,正如这份驱逐他出党的报道所指,蒋光慈却一直坚称自己是“革命群众的一分子”。为什么会这样?这正好回应上文所指《黑暗的闸门》处理的中心问题:投身政治的文学家应该是怎样的?这也是蒋光慈现象具有代表性的原因。在蒋光慈的个案里,我们看见左翼文艺各种各样的问题,例如:怎样处理作家的阶级成分?左翼文学作品是写给谁看的?在艺术性方面,对左翼文学作品应该提出怎样的要求?左翼作家跟群众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?左翼文学作家应该参与政治活动还是集中去进行艺术创作?在左翼文学运动在中国从酝酿到蓬勃发展的时候,这些问题不断地出现,不但有1928-1929年间的革命文学运动论争,争论怎样可以为改变作家的阶级思想,还有1930年代上半有关文艺大众化、大众文艺语言的问题,而更有意思的是不但是被逐出党的蒋光慈,就是一些左联核心的成员,都不能认同作家要放下笔杆,跑到街上去示威游行,参与斗争。茅盾(1896-1981)便明确说过,他在左联时便采取一种“自由主义”,不去参加示威游行的活动的。当然,鲁迅是一次也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政治活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