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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[美]安东尼·雷·辛顿 / [美]劳拉·洛夫·哈丁
出版社: 四川文艺出版社
出品方: 大鱼读品
译者: 张雪梅

我知道光在哪里

第十五章　向苍天呼吁
这担子比最高的山还要重，而他就将这担子压在心上。

——詹姆斯·鲍德温，《向苍天呼吁》
书真是了不起的东西。死囚牢里没人有书，也从来都不允许带书进来，所以现在这些书让人有种走私货物的感觉。一共有七个人加入读书俱乐部，但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牢房里放除了《圣经》之外的两本书。有些人无所谓，有些人则给家人和朋友打电话，让他们寄一两本书来。书必须是全新的，而且要从书店直接寄到监狱，这就像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，人们开始聊自己喜欢看什么书。有些人不识字，还有一些人读得很慢，像小孩子读书一样，因为他们最多只上过几年学。这些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死囚牢。我想，要是能有这样一个世界该多好，在那里，人不会被匆忙处死，而是会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，或者会承认他的心智无法使他分辨对错。

读书俱乐部首次会议参加者有杰西·莫里森、维克多·肯尼迪、拉里·希思、布莱恩·鲍德温、艾德·霍斯利、亨利·海斯，还有我。我们被允许在图书室开会，但每人必须单独坐一桌，不能站起来。如果想对着所有人说话，你就得边说边在椅子上转动，这样才能一个都不落下。如果有人想朗读书中的文字，我们就得把书扔过去——希望那个人能接到，或至少书落在那人伸手能够到的地方，因为我们的屁股不能离开椅子。带我们去图书室的时候，看守们都有些紧张。我们又不是打算暴动或越狱，我们这五个黑人和两个白人是要谈论一本詹姆斯·鲍德温写的书，太正常不过了，什么问题也没有。

书寄到之后，一个看守拿到牢房给我。这是两本崭新的詹姆斯·鲍德温的《向苍天呼吁》。我高中时读过这本书，但是又读了一遍，这样就能把它传给下一个人了。我们七个每人都花了大约一周读完，这本书有两册，所以一个月之后读书俱乐部就能开会了。这后来成了固定的流程。其他人也有让家人寄这本书过来的，所以在我们这个牢区——楼上十四人、楼下十四人——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它。

有些人不喜欢这本书，因为它讲了很多关于上帝的事；另一些人则出于同样的原因，非常喜欢。还有几个人喜欢它是因为其中有性描写。那一个月，牢里简直变成了另一个地方——我们此时是在纽约，在哈莱姆区。我们的父母有着复杂而不可见人的过去，各种关系都绝不是看上去的那样。我们来到教堂，等待被上帝拯救，感知着上帝的荣光，满怀着激动和震撼。我们是暴力的受害者，陷入奇怪的家庭关系中，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爸爸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恨我们。我们就是约翰，那个主人公，是一个快十四岁的男孩，努力想弄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，弄明白他到底是种什么感受。我们是自己，也是书里的人物，这本书用新的方式占据了我们的白天和黑夜。我们不再讨论法律问题，不再玩扮演律师的游戏，不再努力搞明白让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制度。我们不再是这个世界上的渣滓，不再是底层中的最底层，不再是被遗忘和被抛弃的人——一个坐在地狱中黑暗的角落，等着轮到自己走向电椅的人。我们去往了别处，就像我可以游历世界，与英格兰女王一起喝茶一样，这些人也在各自的脑海中短暂地去了别的地方。这是一段离开死囚牢的度假时光——在我们七个人召开第一次会议之前，牢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已经参加了读书俱乐部。

终于真的要开会了，我们坐在各自的桌子边，有些尴尬。我们在自己牢房里互相喊着说话时并没有尴尬的感觉。拉里和亨利是仅有的两个白人，他们尤其不自在。看守把我们锁在了图书室，所以这里只有我们几个，我们不能违反规则、不能打架、不能干任何傻事。多年的习惯一旦被改变，真的很奇怪。每天，除了被带去洗澡，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时间发生。